鹄晌月江(还有一年半)

写须臾之我,写无尽之你。

【all耀】苦樱桃树

all耀国设史向,ooc预警,一发完拒绝蹲蹲。



生于苦难,长于苦难,乐于苦难,不甘于苦难。

王耀的苦樱桃树嵌入脊背,蓬勃向上。




弗朗西斯总是偏爱王耀的脊背。

蝴蝶骨拱起圆润的弧度,画笔蘸着油彩蜿蜒而下,在暖阁里勾勒出缱绻又缠绵的暖意。

风雪渗过门窗的缝隙呜呼呼蹿进来,雕花木床上斜倚着的人虚弱地轻咳着,苍白的脸上泛起不健康的红色,弗朗西斯便起身遮住了那缝隙。

他手下缠绕着对方乌檀的长发,轻轻俯下身,与那双恹恹的琥珀金的眼睛凑得极近。弗朗西斯一贯长袖善舞,色调柔和的淡紫色眼眸中却无波无澜,他垂下眼,与王耀在这紫禁城的暖阁中一同听着声音。

军/旅、战/火,呜咽、哀鸣,沸反盈天的大火,轰然倒塌的大理石。不同的语言,分据两旁的谈判桌,强权和军/火的砝码最终落下,在紫禁城落雪的冬天里振聋发聩。

舵手指挥着船只攻击相撞,在沉沦之刻,他们维持着彼此的沉默,无法伸手,无法并行。

似乎是暖阁完全抵挡不住他的寒意,王耀蹙着眉,痛苦地放声大咳。他忽然剧烈地喘息起来,苍白的指尖紧攥着赤色描金的锦被。

弗朗西斯将手缓缓并进那瘦削伶仃的指节里,触及的皮肤冷玉一般。寒冬之中,那场大火带来的阴霾似乎仍久久不散,生生将王耀置身于冰火两重天之中。

王耀的烟瘾犯了。

弗朗西斯问:“要烟,还是别的什么?”

王耀却厌倦着眉眼,垂下的眼睫洒下一片浅淡的鸦青。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中,他猝然发狠地把搁在一旁的长烟枪摔在地上,哐啷一声响,又惊了神,直要把腐朽的肝肺咳出血来。

“咳、咳……哈。”

王耀慢慢缓过气来,弗朗西斯看着他冷淡的眉眼在暖阁氤氲起的香雾中逐渐迷离,如寂寥无芽的春枝。这么一个身不由己的看客,戏中人,戏外情,又怎堪说。

烟瘾不是好过的,暖阁里充斥着压抑的喘息。大抵是想转移注意力,弗朗西斯听见他问:“画的什么?”

目光落在王耀着色的脊背上,法/国人眼底划过一丝恍惚。他低头在王耀的后颈落下一个少有的、不着情/色的轻吻,低声回答。

“树。一棵树。”

弗朗西斯说:“一棵苦樱桃树。”

王耀反问:“樱桃怎么会苦?”

褐色的枝干宛若伤口上生出的肉芽,屈曲盘旋的虬枝扎根进皮肉,格格不入地扭曲生长。颜料在皮肤上艰难困苦地蔓延着,而果实尚青,悬挂枝头。

“长出来就是苦的了。”

王耀闻言沉默不语,半晌,他缓缓支起身子,望向窗外,白与红覆盖的世界。散着的长发遮挡住他的神情,那声音呓语一般的轻,却很清晰。

“一棵苦樱桃树。我记住了。”



偌大的紫禁城,空荡荡,黄皮肤的人逃了,白皮肤的人昂首挺胸地走进来,鼎铛玉石,金块珠砾,洗劫一空,弃掷逦迤,最终又扬长而去。

亚瑟·柯克兰来过,弗朗西斯来过,阿尔弗雷德姗姗来迟,也总要见点什么再走。有意无意,他们却不怎么碰头。

欧洲闹得沸反盈天,亚瑟和弗朗西斯指缝中藏着未干的血,阿尔弗雷德隔岸观火,路德维希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。

胜者为王,败者为寇。风水轮流转,他们两败俱伤,此刻恨不得啃尽弱势者的最后一块骨肉,却又相互忌惮,钢笔里的墨水对文件里的利益垂涎欲滴。

在巴黎,他们又见到了王耀。

他依旧瘦弱不堪,往昔时光里对遍地黄金的赞美早已随着他敛起的光华沉默了,他头发不再那么长,贴身的新式服装包裹着薄的皮,硬的骨。

琥珀色的金眸中有太阳般的火焰灼烧,王耀反手扣住钢笔,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个人。

弱者的希冀有如悲鸣,淹没在强权者的狂欢声中。人们死于非命,却要他们安息。他声线颤抖。

“我不同意。”

他说这话时亚瑟正慢条斯理地擦净了掌纹中的血丝,弗朗西斯转着笔的手微顿,本田菊沉默间见鹰视狼顾之色,阿尔弗雷德轻咧着嘴,欲缓和气氛般无奈地耸了耸肩。

“……我不同意。”

王耀又重复道。他字句缓慢清晰,眼前一片光怪陆离中,见着了曾经的衣香鬓影,烟视媚行的人群,见着了青丝白发,丹青泣血的赤子书生。

“我不同意。”

他坚定地说。沉默震耳欲聋,王耀放下了钢笔,转身往外走。鞋底薄,步子慢,弗朗西斯眯着眼,见那背影逆着光,仿佛又看见了沿着脊背向上生长的枝干。王耀没有回头。

亚瑟率先收回了视线,他垂着眸,事不关己的模样,轻描淡写:“他说那是苦樱桃树。你告诉他的。”

阿尔弗雷德听见他的话,转着蓝眸看过来。

“背上吗?他还留着吗?洗掉了吧。”

弗朗西斯低笑一声:“砍不断的。”

一片沉默间,有人问:“谁种下的?”

是亚瑟率先轰开了那扇门,还是弗朗西斯一把大火烧了王耀颓靡的梦?是本田菊落井下石拔刀相向,还是阿尔弗雷德一番周旋得偿所愿?

弗朗西斯活动着僵硬的指节,回答道:“是我们。是他。”

他摊开掌心,狰狞的伤口已经结痂,浅紫色的眼眸泛起涟漪,弗朗西斯合上手,抵在胸口。

“我们都有那么一棵苦樱桃树。”

亚瑟不置可否,阿尔弗雷德却笑着说:“我可没尝过苦樱桃的滋味。”他顿了顿,很好地掩饰住眼底的审视意味,不以为意,“从前没有,现在没有,以后也不会有。”



伊万·布拉金斯基被西方排斥在外,王耀望着北方冉冉升起的星星,心里却泛起别样的期待。

斯拉夫人的手裹着皮手套,轻捧起他的脸,北国的风雪载途,从心底点燃了一股火热。伊万和他坐在茶楼里,俯视着这片土地上坑坑洼洼的道路,面黄肌瘦的人群,还有来来往往的车马。

手指触上王耀已经干涸的眼窝,里面镶着两颗金色的星星,伊万注视着,忽然说:“莫斯科不相信眼泪。”

王耀笑起来。

“我知道。伦敦,巴黎,华盛顿。这世界不相信眼泪。”

所以你要站起来,站起来。

伊万来的路上,买了袋樱桃。王耀拿起一颗,含在嘴里,嚼碎了汁肉,留着樱桃核,抵在舌尖。伊万便坐在他对面,定定地看着他,问:“我听他们说,是苦樱桃?”

王耀回答他,吃到嘴里就是苦的了。

伊万宽厚的手掌撑着桌子,俯身过来,忽然含住了那片唇,撬开贝齿,舌尖灵巧地在口腔中探索,将那颗樱桃核渡进自己嘴里,他凛然如雪的眉眼低垂着,掩着纯粹的紫罗兰色的眼睛,竟无端呈现出一股虔诚感。

王耀怔愣了一瞬,因笑了,眼里润着光。

“苦不苦,总要尝到的。”他说。

“苦樱桃树,把苦渡了总会结出甜果来的。”

谁能来渡他的苦?

这个问题呼之欲出,王耀却抿着唇温和地笑起来,垂眸不语。



被寒冷的西伯利亚流放的太阳。

阿尔弗雷德读着报纸,肆意评价。

伊万·布拉金斯基眷恋阳光,渴望拥抱他,最终却与之背道而驰,相看两厌。他想一把水浇灭太阳的火热,可王耀愣是拧着一股劲撑了过来,骨作桥,皮作衣,筚路蓝缕,孤身走过了万水千程。

他终于坐回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,于是阿尔弗雷德伺机而动,银白色的飞机在太平洋上空划过一道洁白的弧线,美/国人在镜头下握住那只手,眸光熠熠发亮。

他伸手抱住王耀,爽朗地笑道:“好久不见啊,耀。”

我们真是好久不见。

阿尔弗雷德没有忽略宴席上伊万不时投来的隐晦而涩黯的目光,却视而不见。他只是若无其事地捏起一颗樱桃,动作温柔又不容拒绝地将那挤入王耀的唇瓣间,然后交换一个热情缠绵的吻。樱桃清甜的汁液在口腔中炸开,阿尔弗雷德的舌尖肆意搅动,暧昧的水渍与喘息声在空气中弥漫,王耀却将那颗樱桃核抵在舌尖。

他们接吻时不常闭眼。阿尔弗雷德湛蓝的眼眸目光诧异,不解地注视着王耀,像在一片一寸地审视他桌案上的世界地图,从东非大裂谷到马里亚纳海沟,从珠穆朗玛峰到美索不达米亚平原,一丝一毫都不肯放过。

“苦樱桃树结出来的籽也会是苦的。”

阿尔弗雷德笑话他,王耀却固执地说,“那是我的。”

那是我的。



苦樱桃树也有枝繁叶茂的一天,王耀走在自己的路上,坦然自若。

亚瑟坐在会议室里望着王耀离去的背影,森翠的眼眸常常会掠过一丝恍惚。

他们的关系既不陌生也不亲昵,也曾在轰鸣炮火中惊鸿一瞥,鲜花留下过晚清的屈辱也歌颂过昆明的佳话,当时只道是寻常,再见却是陌路人。

可亚瑟望着王耀跨越亚欧大陆而来经年的丝绸,依旧伸出了手。

亚瑟和王耀沉默、安静,在相对无言中感知着彼此的存在,在丝绸两端,若即若离。

他有时会回想起他们关于苦樱桃树的讨论,亚瑟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,在抵死缠绵之际也曾久久凝视,弗朗西斯也不能放话说比他更熟悉那深扎进皮肉的苦痛。

王耀在桌面上推过去一盘樱桃,亚瑟咽下了樱桃的果肉,从不会留下核,王耀却一如既往把核留在嘴里含一会儿。

“苦樱桃树也会有甜果。它的干是苦的,籽是苦的,结出的果肉吃下去了,但我还得记着那份苦。”

忆苦思甜,王耀总是这么说。

那苦人人有份,树却是王耀自己的。



那樱桃树扎根大地,虬枝盘旋。

生于苦难,长于苦难,乐于苦难,不甘于苦难。

王耀的苦樱桃树嵌入脊背,蓬勃向上。


end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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